《音乐的极境:萨义德古典乐评集》,[美]爱德华·W.萨义德著,庄加逊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年6月出版,页,75.00元
“对于浅薄者来说,不存在的事物也许较之于具体事物容易叙述,因为他可以不负责任地付诸语言,然而,对于虔诚而严肃的人来说,情况恰恰相反。向人们叙述某些既无法证实其存在,又无法推测其未来的事物,尽管难如登天,但却更为必要。虔诚而严谨的人们在一定程度上把它们作为业已存在的事物予以探讨,这恰恰使他们向着存在的和有可能新诞生的事物走近了一步。”
黑塞在小说《玻璃球游戏》中假托某知识精英“阿尔贝托斯·塞孔多斯”的这段拉丁文格言杜撰,较爽利地说出了音乐批评的吊诡,拿来概括乐评人萨义德与其所关切的音乐的关系也颇为贴切:音乐,栖息于零与一之间的冥思。音乐批评于萨义德从来都是艰难的工作,又务必要举重若轻,贴近个体的温度。为了捕捉业已消逝归零的音乐体验,他如一位猎手,调动全部的感观与智识,费尽苦心搜寻、关联、推断、拼贴、重组,最终沉淀出他认为有价值的东西。随着冥想的完成,无言的音乐复又沉入水底,唯有不断往外扩散的涟漪,试图以更宽广的半径触碰新的相遇。
萨义德,战后影响力最大的文学与文化批评家之一,作为学术领域重量级的学者,其写作的题材涵盖文学、理论、政治、历史等,代表作《东方学》被译成数十种语言,通行于世界各地,为后殖民论述的奠基之作。一般人印象中的萨义德,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英美文学与比较文学教授,在专业领域内著作等身,经常接受媒体采访或在报刊上发表政治、文化评论,甚至撰写音乐专栏,俨然文艺复兴式通才。萨义德不仅是纸上的理论家,更是起而行的实践者。他积极参与政治、社会议题的公共空间,言人之所不能言、不敢言,担任巴勒斯坦流亡国会独立议员长达十四年,曾严辞批评美国外交政策,成为巴勒斯坦人在西方世界的主要代言人。
萨义德
零:中年人与落后的乐评
在这些分量十足的光环面前,去强调一本乐评集的重大价值难免不显出些许滑稽,读者理所当然可以把它视作知识分子关于自我文娱爱好的抒情随笔,类消遣读物。音乐话题,历来不是理论体系的重要文献构成,仅仅是萨义德全部成就中颇为“闲散”的一部分,“乐评人”这一称谓较其他身份更显出格格不入的尴尬:萨义德虽自幼学习钢琴演奏,但终究是个局外人,既非演而优则评的演奏家(如古尔德、布伦德尔、查尔斯·罗森),亦非音乐学背景出身的专业人士。以哲学家的身份探讨音乐,人们第一个会想起的代表人物恐怕是西奥多·阿多诺。萨义德的乐评更多是为报刊杂志的音乐爱好者而写,篇幅不长,文风犀利幽默、随处可见充满想象力的、新鲜有趣的观点,带着几番兴致,反思亦是点到即止。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些文字“伶俐浅白”。
另则,萨义德的乐评被低估亦有整个学术圈轻视音乐话题的因素使然。萨义德认为,面对音乐时最重要的趣味是把西方古典乐视为文化领域的一部分,这种立场对一位文学批评家或音乐家而言都是意味深远的。音乐的维度需增添人文的维度,才算是平衡恰当。然而事实上,古典乐一直是徘徊在社会人文圈外的可怜角色。他愤愤不平地写道:“乐评与音乐学,以及演奏、作曲的世界,远不是文化批评领域的主要